丁秋生和熊飞都是共和国开国将军,他俩是湖南老乡,一起在安源当过矿工并投身革命,一起在安源参加红军,一起随部队完成了两万五千里长征,胜利到达陕北。
抗战时期,两人曾各率一支干部队伍,从延安出发,在偶然间汇合,一起突破敌人多道封锁线,行程4000余里,胜利抵达山东抗日根据地。他们的此番壮举,被后人比喻为“小长征”。
秘密穿越同蒲铁路
1939年,罗荣桓、陈光奉上级指示,率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部和主力一部挺进山东,与当地人民抗日武装并肩作战,此后,为继续巩固和发展我党我军在山东的力量,中共中央相继派出多批干部从延安前往山东。
1941年8月下旬,丁秋生带领80多名干部告别延安,踏上了东进齐鲁的道路。队伍一路向北,经子长、清涧、绥德、米脂,由葭县沙峁头渡过黄河,在离开延安后的第8天进入晋西北抗日根据地的兴县。
在八路军晋西北军区八分区部队的接应护送下,丁秋生一行由岚县沿吕梁东麓南进,于9月上旬进入文水县境内。在吕梁山脚下一个叫康家堡的小山村里,八分区部队将他们移交给中共文水县委交通队护送。
晋西北一带的每条交通线上,各地地下党组织都建有几个秘密交通站和一支二三十人组成的交通队,负责过往领导和部队的接送、食宿、掩护任务。交通队员一长一短两支枪,都是从游击队、武工队、敌工队,或主力部队挑选的,不仅机智勇敢,身强力壮,富有战斗经验,而且政治可靠,熟悉当地地理、敌情。当晚,交通队带着干部队疾行30多公里,在离太汾公路一公里的上贤村潜伏下来。
平遥东南丘陵山区和铁北地区是晋西北到晋东南,继而进入太岳、太行根据地的必经之地,也是日军“重点占领区”。敌人到处建立伪保甲、自卫队和警备队,沿铁路、要道和重要集镇修筑据点,封锁交通,妄图分割扼杀我抗日根据地。半夜时分,交通队长引领着丁秋生等秘密行进10里,准备通过同蒲铁路。突然,游击队侦察员前来报告说:敌人似乎察觉到有八路军部队路过,今晚日军铁甲车在同蒲线上巡逻的频率很高,路东还有部队集合的哨声和脚步声。
丁秋生当即决定一行回小徐村隐蔽。第二天半夜,一行人再次出发。出发前,丁秋生仔细检查了全队的背包、枪械和鞋子,以确保急行军时不发出声响。来到铁道边,丁秋生等隐蔽在铁路边的荒草丛里,等待时机。
不久,丁秋生听见铁路对面有人用弹弓射过来两颗石子。这是约定的过路信号。他立即带领干部战士翻越封锁沟、横穿铁路线。一行人在接应同志的带领下避开敌人的巡逻队,又爬过两道封锁沟,于拂晓前进入太岳山区。
强行通过平汉线
一行人来到一个山村时,丁秋生意外遇到了熊飞任队长的另一支干部队。这支干部队由抗大、中央党校、马列学院、八路军军政学院、荣军学校、女子大学等六七个单位的干部学员组成,全队共有60多人,也是奉命由延安前往山东抗日根据地的。熊飞与丁秋生两个老战友在太行山下见面,倍感亲切。
熊飞告诉丁秋生,他的队伍比丁秋生一行早出发4个月,但由于敌人严密封锁,在晋中过汾河、同蒲线时就频频受阻。到了平汉路西,又几次都没能通过封锁线,光在这一带转移隐蔽就耽搁了一个多月,“等得急死人了”。
丁秋生向熊飞了解到:为了切断太行山根据地与冀南根据地的联系,敌人先后在平汉铁路西侧增筑了鹿砦、铁丝网和护路沟等防御设施,并沿沟增修了一系列碉堡炮楼,最近的相隔只有一里远。用当地老乡的话说:一眼能看见三个碉堡。碉堡与碉堡之间,每隔百米左右设一个巡逻点,强迫老百姓打更看守。一到夜间,巡逻点的电线杆上便挂起马灯,打更人要分段传呼联络口号和传递签名票单。如发现联络口号和票单中断,或马灯熄灭,日军马上出动铁甲车,打开探照灯一路巡查过来。
丁秋生听熊飞介绍情况后,找来沁源县委交通队杨队长,请他尽快返回太岳军区,立即向陈赓报告这一情况。
太岳军区得到报告后,迅速上报到位于王家峪的八路军总部。彭德怀对此非常重视,立即令一二九师设法把两支部队安全送到冀南根据地。
一二九师有关部门吸取前几次未能通过敌人封锁线的教训,决定由秘密通过改为强行通过,并将护送任务交给陈锡联率领的三八五旅。
陈锡联接到任务后,亲率两个团由河北涉县西达镇驻地东进,急行军120里赶到磁县平汉路西。当晚,三八五旅向沿路敌据点发起猛攻,对铁道沿线的鹿砦、铁丝网连续进行爆破。丁秋生、熊飞早已到达指定地点,见三八五旅将敌封锁线撕开一个百多米宽的口子,立即率领140多人从掩护部队架好的梯子上爬越封锁沟,跑步穿过平汉线铁轨。就在还有30多人没有通过时,敌人的铁甲车双向驶来,企图封堵缺口。三八五旅部队见状,立即分头阻击。丁秋生、熊飞冷静站在沟沿边,指挥大家通过封锁线,随后带领大家急行军,于拂晓前进入冀南抗日根据地。
“机动转进”
听说丁秋生率干部队到了磁县,正在三分区检查工作的宋任穷策马赶来迎接。老战友见面,喜不自禁。宋任穷向丁秋生等详细介绍了冀南军区各部队三四月间粉碎日伪分区大“扫荡”后,发起多次大规模秋季破击战、击毙日伪军1150人的情况。在宋任穷的挽留下,丁秋生、熊飞和干部队休整了两天,然后由冀南军区部队护送继续东进。
冀南平原是日军重点控制的地区,到处推行“强化治安运动”,平均每4平方公里就有一个据点。丁秋生、熊飞等人每走出二三十里,就要通过一道封锁线。
据丁秋生回忆,当时大家行军极其谨慎,“先是沿着河北鸡泽、曲周、丘县交界地区机动转进。所谓机动转进,就是在日伪军碉堡、据点之间兜圈圈,寻机穿越封锁线。大约在10月下旬,我们由丘县急转向南,过馆陶,涉漳河,经大名附近船渡卫河,进入河南省南乐县境,再折而向东到达山东阳谷一带”。
丁秋生、熊飞商议后决定,干部队加入当地部队,通过参加实战积累战斗经验,并寻找适当机会继续东进。这样,干部队在冀南区和冀鲁豫区共活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辗转行进约2000里,在行军途中度过了1942年的元旦。
1942年2月上旬,丁秋生、熊飞见时机已到,召集分散到连队实习的干部们分头向丰县地区集中,准备继续东进。2月21日晚,干部队在教导第4旅一个连的护送下,从距东岸伪军炮楼不到200米的地方,涉水渡过大沙河,冒着刺骨寒风,向东急进10多公里,渡过大运河,于拂晓时到达微山湖边的一个小村庄隐蔽待命。这一夜,丁秋生、熊飞率队整整行进了65公里。
铁道游击队赶来接应
不久,沛县武工队与微山湖岛秘密交通站派船赶来接应。下午3时左右,一行登上了微山湖岛。途中,丁秋生见到摇橹打桨的游击队员们个个熟练沉着、精干彪悍,就半开玩笑地问他们是否是梁山好汉的后代。对方尚未回答,坐在丁秋生旁边的赵锡纯风趣地说:“他们比《水浒》里的梁山好汉还厉害,打的可是洋鬼子啊。”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当晚,铁道游击队政委杜季伟赶到干部队隐蔽的万庄,与丁秋生接上了头。在一盏小豆油灯映照的地图前,他向丁秋生、熊飞详细汇报了第二天夜间突破津浦铁路、东进鲁南的行动方案。在杜季伟亲自率领的30名铁道游击队员的护送下,一行人再次乘船出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秘密航行,干部队在一片芦苇荡里上岸。接着,干部队东行八里,潜伏到大沙沟附近的津浦铁路旁。半夜时分,在铁道游击队的掩护下,干部队迅速爬越封锁沟,钻过撕开的铁丝网,横跨津浦线。这一带都是敌占区,每天夜间,铁路沿线的敌人炮楼都会开探照灯直到天明。因此,杜季伟要求干部队利用探照灯的间隙前进,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停留;通过封锁沟时,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沿竹梯下到沟底,再从另一架竹梯爬出沟去。不巧当晚下起雨夹雪,沟里沟外泥泞不堪。干部队个个摔得“跟泥猴子似的”,但大家严守纪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
拂晓前,干部队来到枣庄南郊的一所大宅子里宿营。在铁道游击队的周密安排和严密警戒下,干部队悄然无声地隐蔽了一个白天。夜间,干部队继续上路,穿过枣庄矿区最后一道封锁线,东行十几里,终于胜利进入了鲁南抗日根据地。
当又一个黎明来临时,干部队遇到了鲁南军区前来接应的部队。他们将干部队直送到八路军第一一五师师部和中共山东分局临时驻地、临沂东南100里左右的蛟龙湾。
这一天是1942年2月22日,距丁秋生率队出发整整半年;距熊飞率队离开延安整整10个月。
(作者吴昌荣,系江西省萍乡市政协文化文史和学习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