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雪——在消逝的时光里
发布时间:2022-08-13   动态浏览次数:199

作者:罗艺涵



雪似乎并不属于江南,江南的寒意总是招不来雪花。可今年江南的天却不知从何处借来了如刀般锋利的春寒,又随意捉住了几片游移的云,将它们细细切碎了撒落人间。这场雪没有浩大的声势,却有着无言的温婉——它自江南来,自然带着点江南的脾性。只见它稀稀散散地和着风中湿润的气息一同落下来了,落在家门前,落在停放于门外的自行车座上,落在未开花的树枝枝头,剩下的一些飞散在离家的动车车窗上。它给人间带来几抹白,而后又在眨眼间化为水珠,好像在车窗外送别的人眨眼间就互换了位置一般,从前的我在车窗外,如今在车窗外的却是父母。那些漫长的时光都如雪一般地消逝了。

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随意地舞动,不时小憩于车窗,留下几点淡淡的痕迹。动车不断地前进着,这场难得的雪似乎变大了一些,车窗上又多了些斑驳的水珠的划痕。“哇,是雪花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稚嫩的欢呼,我透过略有些模糊的车窗看着外面飘散的雪花,恍惚间就像6岁那一年隔着玻璃门第一次看见大雪。

“哇,下雪啦!爸爸,你快来看!”那一年,我第一次来到父亲在外地做生意的店铺,也是第一次看见那样声势浩大的雪。“爸爸,我们去堆雪人吧!”我站在店铺门口,把头仰得很高,望着夜空中恣意飞舞的雪花,想着连环画与动画片里描绘的那些堆雪人,打雪仗的故事,早已急不可耐地与雪花一同玩耍。“今天太晚了,而且雪还不够厚,堆不了大雪人的。”听到父亲这么说,我有些着急起来:“不可以堆一个小吗?”父亲看了看外面的雪,过了好一会才说:“那就堆一个小的吧。”只见他拿了一个大盆子,又带上了一把小铲子,便出门去了,我赶紧跟上他的脚步跑去门外。母亲刚从里屋出来,就瞧见我和父亲两个人披着些雪花回来了,她看着父亲手里一盆子的雪,笑着说:“你们是要堆雪人吗?”“对呀对呀,快来堆雪人。”我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于是乎,我们仨一起坐在桌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一把一把的雪花揉成两个球,将它们叠放在一起……毕竟都是生长于江南的人,父亲母亲虽说在那时的我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大人,可他们堆着这小小的雪人时却也笨拙得像两个小孩,现在想来,那时或许也是他们第一次堆雪人吧。在雪球搭好之后,我兴冲冲地跑去店门外寻宝一样地找寻地上的小石子和小树枝回去给雪人做眼睛和它的手,母亲则去厨房里切了一点胡萝卜做成了它的鼻子,忙活了许久,一个小雪人就堆好了,虽说它的样子有些奇怪,但它却伴着我度过了大半个冬天。尽管关于那一年的许多记忆已然模糊不清,但我依然记得那一张早已弄丢了的我与小雪人的合影;记得第二天留在铺满雪花的街道上的,那一串行人深深的脚印;记得那一年我生命里的第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那些是只能够停留在记忆里的光影,也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冬天。

古时有诗人云:“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那些越是漫长的时光,现在看来就如同江南的小雪消融所需的时间一般,转瞬即逝。同雪一般洁白美好的事物总是无法在生命里长久驻足,就像手心无法保留一片雪花。这样的问题应是古今无解,或许人只能从记忆的长河里去找寻慰藉,在人生短短的旅途里去记录那些让生命感动的瞬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不过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相信那些你所珍惜的事物早已融入生命里,那些沉睡的美好回忆终会苏醒,那或许是在某一个清晨,有风轻轻吹来,你看见窗外的阳光,许多熟悉的感觉突然在此涌现的一刻吧。

不断前进的动车即将到站了,不知何时,窗外小雪已无踪迹,但空中留下了一丝又一丝细雨。